偷桑的事過去後，我沒有更多值得紀念的東西了。我每夜對著星光入睡，就是面對著滿高窗的星球，睡下去，睡在風口。我每夜尋思著有綺麗的雲彩，替我在深藍的天幕上開一片隱地，讓我的往事，有個潔淨而高遠的去處。
我們幾個還是朋友時，夜裡，走過昏沉的路燈，到湖邊被大樹隔開的頹牆爛房後面，去偷摘桑椹。柔和的果實，沒有多大的奇處，只是一到手就意味盎然。桑葉是老而尖利的小葉，不可插養，只好盤起兩條，連同紫紅花綠的仁兒一併塞進外衣，和他，和她，惶亂地逃過路口，跑回來入睡，也是對著星光入睡，那裡的星宿很大，嘩啦啦一抓一大片，那時我還不知道它們的名字。
除此之外，我們還摘過小樓前的白玉蘭，桃花，果園裡的玫瑰，草坪上的紫荊，還有湖心島的不知什麼菊。幾個人夜半出去，低低聊上一陣子，就下手摘花，然後又在校園裡轉來轉去，做一些今後注定要忘記的事情。很久，我才把她們送回宿舍。也是對著滿天的星光，想起我們總是這樣共戲，在無比的夜間唏噓沉默。就如那次遇見的迷路女子，讓人穿越她頎長的背影，是深夜的一種果樹，或者清花，總會有人來採摘，並且永無休止。
當然還是偷桑最為美麗。後來我一個人也去過多次。從小時候起我就喜歡幹這樣的事，只因那時沒有多少故事，只好成天泡在桑林裡，生長無數恍惚的預感。來找我的人總要喊上半天，滿園奇綠通瑩的綠葉，都水一樣的嘩啦啦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