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數萬年前,這個世界遍佈著無數帝國、王國、蠻族部落、城邦聯盟,以及眾多神秘的亞人類種族聚居區等等。以這些形式在其中生活的,是富足但愚蠢的人類。富足是因為這裡資源豐富,愚蠢是因為他們為了爭奪資源大打出手,以致最後毀滅整個世界。
沒錯,故事的開頭聽起來很熟悉,不需要是經歷豐富的旅行者,也能打著哈欠從自家雜物箱裡翻出一打描述這類老套情節的舊小說和褪色連環畫,情節不斷講述——「除了毀滅世界,人類還能幹嘛?對人類來說,把自己住的世界毀滅還不就跟喝個下午茶一樣……」
接下來的事情,起初也確實跟小說裡的描寫大同小異,只是少了那些王子和公主、勇士和貴婦之類的香艷故事,也沒有出現既帥氣又憂鬱的少年救世主揮劍拯救世界這樣的奇跡。各個勢力不出所料的紛紛加強能提高自己武力的研究,新的各系魔法、蒸汽機械不斷出現,結合兩者而成的超科技武裝也屢見不鮮。
跟其他許多世界一樣,這個世界的魔法力量和蒸汽動力,也是來源於各種各樣水晶產生的龐大能量,只是,這些水晶蘊含的能量如此巨大,以至於如果它們在自然界天然分佈的平衡狀態被破壞,就會產生毀滅性的連鎖反應,平衡被破壞程度越大,反應越劇烈。
採掘水晶的行為已經是在破壞這種平衡,更不用說還使用這些水晶進行激烈的戰爭,又進一步對這個平衡產生的嚴重影響。
沒人知道這一過程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導致大家能發現的質變,最開始發生的超大規模地震、整條山脈塌陷等現象,都被當成是敵對勢力使用了新型強力魔法或武器導致。各國的魔導研究所、戰爭學院等還因此都承受了來自各自政府高層施加的巨大壓力,諸如:
「大議會決議,請貴所務必在1個月內製造出同樣效果之兵器。」
「朕給你兩個選擇:100天後你要麼研究出這樣的魔法,要麼以後你就搬到帝都監獄去住吧。」
「為了祖國,您一定要盡快發明出這種武器啊!人民會感激您的!為了不打擾您工作,這段時間您的家人就先由人民幫您照顧了,發明完成後會讓你們相見的。」……
此類命令被發到各個大魔導士、大工程師手中。各大勢力的情報部門也全力開動,為了捕風捉影來的隻言片語撒下大把金幣。
直到有一天,積攢的壓力集中爆發,發生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也沒人能解釋的恐怖災難:超過3000座城市一夜之間被徹底摧毀,大片土地被暴漲百倍的河流衝垮和淹沒,池塘變成湖泊,湖泊漲成大海,有的地區整塊被來自地底的巨力掀到半空,帶著上面的無數城市村莊一起,飛到數百公里外的地方砸到地上,又壓碎了當地的一切。
無論是居民稠密的商業都市,還是人跡罕至的曠野峽谷,都承受了相同的打擊。
暫時倖存的人雖然仍不明白這一切的起因,但都開始猜測最後的結果。之前那些受到巨大壓力從事研究的魔導士、工程師,此時都不約而同得出了一樣的結論:下次災難時,這個世界將不可能再存在適合人類生存的土壤和空氣。他們能提前發現這個事實,還是因為恰好在此之前已被命令加強進行這方面的研究。
此結論很快傳開。部分國家為了維持最後的穩定還曾試圖掩蓋消息,禁止將這一事實公開,這樣的行為顯然是徒勞的。連軍隊也自發停止了對抗,許多人前一刻還存著「為皇帝效忠,為國家犧牲,成為人人敬仰的英雄被萬世傳唱」之類的抱負,下一刻忽然發現,在所有人類文明徹底消亡的前景下,這些都變得毫無意義。
就算是最無懼生死的哲學家,最藐視死亡的勇者,面對所有一切都即將化為虛無的恐懼,也覺得無法承受。所以當一名大魔導士和他的工程師好友公佈他們研究出的一個簡單有效的次元魔法技能時,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那實際上是個空間魔法,能把施法者自身置入一個保護結界進入沉睡,然後不斷自動測試周圍環境是否已回復到適合人類生存的狀態,當判斷這個世界已恢復正常時,再將施法者放回這個世界並喚醒。每個施法者製造的結界都處於附屬這個世界的平行空間,在這個結界中,人的精神和身體機能將被完全凍結,也因此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這個技能需要的施放材料非常簡單,是一種很常見的水晶加上一定數量的金屬,對施放者的要求也不高,即使實在魔法水平太低,也可以拜託附近的普通魔法師製作相應的技能卷軸來使用。只是它的缺點也同樣明顯:從結界甦醒的過程是不可控的,無法按照施法者的意願決定應什麼時候從保護結界回到這個世界,只能聽從這個技能自身的判斷。
不過,公佈這個技能的大魔導士的聲望已足以讓大家相信其作用,加上各地不斷發生天災的催促,越來越多的人使用此技能進入沉睡。大家流著淚向親人朋友道別,或者聚在一起狂歡一場,然後攜帶自己最珍貴的物品,各自握著水晶發動技能,開始漫長黑暗的睡眠,等待徹底未知的將來。
事實上,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也無法統計,當時到底有多少人成功的進入保護結界沉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數字相對當時全世界的人口來說非常非常小。因為最後一刻來臨的太突然,抱有僥倖心的多數人都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整個世界在全範圍爆炸導致的劇烈振動後,猛然碎裂,所有陸地都變成大大小小的碎片,空氣瞬間被燃燒殆盡。
那一天,包括植物在內,大部分生物都滅亡了。
甦醒的英雄島
距今約1200年前,第一批甦醒者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至少他們自己聲稱如此。在此之前也許也有人甦醒,不過無論是因為醒得太早,還是因為回來這世界時出現的地點不對,他們都沒有留下什麼能讓後來人發現的痕跡。
剛醒來時,看到海水湛藍天空晴朗,四周生機盎然,遍佈不知名的巨型植物和從未見過的各種動物,他們一邊活動著因剛從漫長沉睡甦醒而略顯僵直的身體,一邊觀察周圍,這幾個甦醒者雖然分處不同的地方,但劫後餘生的狂喜卻是一樣。
在建起臨時的營地後,陸續有新的甦醒者加入他們,甚至開始挑選合適的地點試圖建立城鎮,幽深隱秘又植物豐茂的山谷,背靠懸崖易守難攻的高地,這類地方都被第一批甦醒者選來築造城堡、開墾殖民。
雖然他們人數不多,卻因為周圍跟沉睡之前相比更優越的自然環境,而對未來產生許多樂觀的憧憬,這種愉快的心情持續了許多天,直到各處的甦醒者相繼發現一個問題--他們已經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們的聚居點遭受了大群恐怖生物的襲擊,他們攻擊力強悍,外形各異,懂得人類的語言卻對人類毫無憐憫,任何人只要落在他們手中就幾乎沒有任何生還希望。
他們就是後來被稱為「機奴」的種族,也是隨後一千多年人類生存最大的威脅,直到現在,這一事實仍沉重的壓在所有人頭上。
現在廣為流傳的考古書籍《沉睡紀》,記錄了這一千年來各地人類對機奴族的猜測,並列舉大量考古發現證實了這個猜測:機奴族的前身,是在「那個時候」之前(在甦醒後重建的人類社會,「大毀滅」之類的稱呼是沒有人會直接提起的詞彙,起初是因為回憶過於慘痛,後來演變成讓人覺得不吉利的忌諱,害怕說出來會招致災禍,因此都用「那個時候」「那件事情」來指代那次世界毀滅),人類用水晶作為內核,加上高超的魔法技能和機械技術製造出的人造生命。
當時它們並無自己的意識和智慧,只會按照人的指令進行簡單的行動,主要被用於家務勞作、礦山開採、長途載具駕駛等,「那件事情」後,這個世界的環境讓普通生物無法生存,這些機僕卻不受影響,而且在數萬年中進化出了不遜於人類的智慧,在新世界的能量平衡形成過程中,它們又受益於水晶能量,漸漸獲得各種強大的能力。
機奴族無法自己繁殖,他們利用保存完好的野外生物身體製造自己的同類,包括巨龍、猛獸甚至植物都被他們當作製造同類的原料,隨著他們數目增長和能力變強,逐漸佔據了新世界絕大部分適於生存的區域。
從這個種族有意識的那天起,就視人類為無可妥協的仇敵。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宗教,認為自己才是神選的新世界主人,人類則是被淘汰了的生物。對於那段被人類製造、役使的歷史,他們拒不承認,並嚴禁提起。第一批甦醒者的出現,讓機奴族積壓的仇恨有了發洩之處。人類也因為他們造成的血腥後果而對這些「烤麵包機」產生了越來越深的刻骨仇恨(在新世界人類社會中,民間對機奴族的俗稱都喜歡用「烤麵包機」,特別是親身受過機奴族傷害的人。這種稱呼對自認為是智慧生物且高人類一等的機奴族來說是最無法忍受的事情之一)。隨著人類在新世界的復甦,機奴族與人類的衝突越來越多,越來越慘烈。
「那件事情」後,整個世界碎裂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島嶼,磁場、海流、風向也完全混亂。最早恢復適宜環境的兩個島上醒過來的第一批甦醒者,在機奴族死亡威脅的重壓下,開始曲折艱難地求存和重建文明的過程。
新的人類社會,被這群在夾縫中生存的人慢慢建立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