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老輩人對喪葬習俗的解釋,配偶的一方下葬後,另一方須待百日後,才能去配偶的墓前掃墓。這是祖宗傳下的規矩,甭管信與不信,都得按規矩辦事。
自父親下葬後,母親就執意要去父親墓前看一看。我們做兒女的勸她,等滿了百日後,再去看父親,這也是父親在天之靈所希望的。如果想父親了,你就看看父親生前的照片。
母親含著淚,歎息著,點點頭,表示理解。但誰又能設身處地想一想承受喪夫之痛的母親,心裡的淒苦呢?
父親是五月三日下葬的。從那一天起,母親幾乎天天看著日曆,手指摁住我給她畫的圓圈(圓圈圈住的正是百日到了的那個時間),嘴裡默默念著距那一天的天數。
為了不讓母親整天數著數字過日子,大哥將母親接到他家住,他和嫂子整天陪著她,侄兒也一個勁地安慰婆婆,給她講笑話。但沒到二周,母親便執意要回家,回到那個和父親一起住了幾十年的家,她說,一回家,就覺得父親好像還沒有走,還在家裡陪她說話。
母親回了家,依舊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亮亮堂堂,就像父親在世時那樣,未有任何改變。有時母親做家務累了,便對著父親的照片嘮叨上幾句,說完了,人也就輕鬆了。
盼星星,盼月亮,父親下葬後的百日終於就快到了。尚有二日之遙,綿陽城區忽然普降特大暴雨。我擔心給父親掃墓那天也會這樣,便順口對母親說:「如果那天下雨,咱們就改天再去吧。下雨天,那條爛路更不好走。」「那怎麼行?」母親一聽便急了,「下雨算什麼,就是下刀子,下火海,我也要去!」我連忙為自己的多嘴賠不是,並保證一定要將她平安送到。
掃墓那天,是一個艷陽天。母親說這是父親知道我們要去,有意給安排的一個好天氣。一路坐車,母親一路說,這兩天,連續兩個晚上,你父親都托夢給我,說是知道我要帶你們去墓前掃墓了。父親離世已三個多月,留給母親的記憶還是那樣的鮮活。這多少讓我有些驚訝。
到了墓前,母親佇立在父親的墓碑前,凝視著父親的遺相,久久不願離去。此刻,母親有多少知心話想說給親愛的人聽啊。可是,一個在人世,一個在陰間!
母親略帶傷感,又夾了微微的笑:「病重時,你眼睛看不清了,每天晚上,還要用手摸著給我蓋好被子,怕我著涼。你總想著我,我也會想你一輩子的。」
母親的話,惹得我偷偷拭淚。母親說的那番話,之前沒向任何人提起過。父親走了,卻把對母親的愛留了下來,成了母親此後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
我終於明白,真愛,不一定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或者甜言蜜語的呢喃,甚至也不一定是一生一世的相知相守,白頭到老,它是每個日子裡用心經營的點點滴滴,是即使斯人已逝,仍能使尚存者在對愛的追憶中安然度過餘下時光的勇氣。
PS:
我叫陳正,是一個富於理想,精誠篤行的小伙兒。現職於四川省綿陽市實驗小學,任校長助理,並承擔一個教學班的語文教學與班主任工作。我最大的愛好是:聽廣播、讀書、寫作、朗誦、主持。我信奉一句話:只要你還擁有生命,你就沒有什麼可失望的。能在被喻為「網絡上的心靈讀本」的《我心依舊心情驛站》網站上發表一篇文章,將是我一生值得驕傲的事,它將激勵我更加用心寫作,與大家分享我的人生感受。
《那是愛》是沉澱歲月流逝的真愛。
《那是愛》是為紀念病逝的慈父而作的。它記載的是父母相濡以沫、深沈持久的愛。三十餘年的相守,父母的相親相愛猶如一杯溫熱的清茶,純情而芳香,給了我深刻的生命教育:對於愛情,責任大於浪漫,付出大於索取,質量大於時間。這樣的愛情沒有絢目的色彩,卻閃爍著歲月沉澱的真愛。不知道我這樣的愛情觀是否已經落伍,但我仍然堅守如我父母那樣樸素而深沉的愛情觀,這種真愛:哪怕斯人已逝,此情猶可成追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