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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亭:我願為愛畫地為牢

 隨著公共汽車兜兜轉轉,按照他給我們提供的線索,終於找到了他和他的電話亭。儘管寫了這麼厚厚幾疊詩、激情澎湃的高世現在我們面前顯得有點羞澀,但是他還是願意把故事講出來,並且不介意用自己的真名,無疑是想用一紙報章去告訴她們,所有的愛都深深沉入了他的心海!

  緣起——我和我生命中的女人

  他翻開了他的筆記本,精美的插圖和藝術字標題裝飾著他字體清秀的詩行,熟能成誦的詩句此時是很有重量的,每一頁都讓他翻得那麼沉重,終於他在一首題為《無題》的詩上停了下來,並把筆記本轉過來給我看,自己開始瞧著門外班駁光影裡忙碌的身影。他的講述就從這裡開始了——

  一堵牆是什麼// 我曾經很飄渺地愛過另兩個女孩/ 激情過後周遭我的沙灘/ 覆我的覆水 在挫敗了夢的騷動/ 我痛苦 但我無言// 自從我愛上這堵牆// ……因為有了相思積壓出來的病/牆不再是牆 再厚的牆/ 擋得住視覺擋不住感覺/ 憑牆作證 這一塊一塊堆積情感的藥方/ 只一帖便愈——高世現·《無題》·2003.12.27

  我曾經很飄渺地愛過另兩個女孩,是的,一共有三個女孩子,我們的故事是一場完美的愛情。

  我是一個大浪漫主義者,我只崇尚“自由、美、愛”這三個詞。“自由”讓能夠追求很多的東西,“愛”裝飾了我的夢,“愛”讓我燃燒。

  一歲的時候父母離異,我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是一個人獨自思考很多問題,後來讀了很多文學作品,尤其喜歡詩歌。初中畢業之後,就沒有繼續上學,那時的我就像現在的韓寒一樣,只是語文方面發展得比較好的一類人,於是我在家裡呆了十年,默默地寫了十年詩。我是為自己的心寫作,只有在20歲那年我嘗試著發表過自己的作品,其他的全部刻在自己的心中。

  對詩歌的喜愛程度和我受詩人的影響是成比例的,許多詩人都會只為他們垂青的女人寫詩。所以我的性格是完全複雜化,有時候外向,作品中有我奔放的激情;可有時候又特別內向,特別是對於異性。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的性格形成與我的家庭或其他人有關,是文學、詩歌伴隨我長大的,可以說詩歌是我的第二生命。

  也許在情感方面我是成熟得比較早的,記得從14歲時起,我就開始了我的暗戀生涯。我的老師、表姐,還有生命中出現的其他年長的女性,幾乎都成了我的單戀物件。其實我只是很單純地去默默注視她們,每一個時間都不會很長,也許等我有了新的“目標情人”之後,前面一個也就慢慢讓她從我的腦海中走開。

  我不敢表白的愛戀充實了我的生命,也激發了我的靈感。看多了聚散離合的情事,於是我開始找尋生命中一段真正的愛情。但我的愛情觀是重視“靈魂的對話和思想的交流”,此外的一切要素都可以降低到零。這個浮躁的社會跟我的想法相差太遠,我痛苦現實生活中找不到我要的真愛。所以我從來不敢直接表達自己的愛,我寧願讓它化成詩行或者隨風消逝。

  高世現反復強調自己是一個虔誠的唯美主義者和大浪漫主義者,但是他的三段所謂愛情全部發生在這樣一個現實得不能再現實的IP電話超市里,基本都是從2002年10月份開始的,也就是他來這裡打工以後的故事了,其中一個才剛剛認識一個星期。在我的要求下,他按照時間順序把三段故事講了出來。

  阿潔——不堪承受我磅?的愛

  我曾經這樣寫過自己,我不知道怎樣說自己,最乾脆的辦法就是什麼也不說,讓我的詩文來表達我自己。我不敢當面和一個女孩去談愛情,電話於是成為幫我實現追逐愛情夢想的一個媒介。

  2002年9月份,我到這個IP電話超市打工。雖然每天做是都是簡單重複的工作,但我仍然每天抽空寫詩,精神生活的充實沖淡物質的一切煩惱。

  也是因為在電話亭這個特殊的地方,每天有那麼多人在那裡進行情感的交流,觸發了我“愛”的神經。通過聲訊台電話交友,我認識了佛山女孩阿潔。

  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也就是打打電話。阿潔知道我喜歡詩歌,她知道我不會用電腦後,就說她要學電腦,然後幫我製作網頁,要我寫的詩歌全部放上去。特別讓我感動的是她讓我在電話這頭念詩,她在那頭用電腦打出來。我記得我念的是《皺紋與白髮》這首詩:有一天你不再年輕/我也垂垂老矣/我想 我兩手成枯林/加上了你那一臉夕陽/依然美麗/誰不知道/我們的皺紋有多深/愛 就有多深//有一天我不再年輕/你也也垂垂老矣/你說 你兩鬢添薄霜/加上了我這一頭厚雪/就是傳奇/誰不知道/我們的白髮有多長/愛 就有多長

  同音字太多,她打出一首詩歌是很複雜的,估計要用平時幾倍的時間,可她還是打的那麼開心,敲擊鍵盤的聲音多麼動聽,一聲聲敲在我的心坎上。不知不覺,我就喜歡她了。

  我是一個浪漫主義者,注重的是靈魂的對話和思想的交流,純粹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當我發現我的很多想法都可以很輕易地得到她的認同,我覺得自己無比幸運。在我生命中的25年中,此前從沒有出現過任何一段真正的愛情。在愛上阿潔後,積累這麼多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了。每天早上我會準時用電話喚她起床,晚上她下班之後我會用電話陪伴送她回家……一時間生活充滿了陽光。

  很快就是耶誕節了,她提出在東建世紀廣場見面,我當然欣然赴約。現實是殘酷的,見面之後再有興致的人也沒法和一個姑娘在街頭談詩論文,何況我本不擅長家長裡短的交流。吃過大排擋,我們就各自回家。

  從這兒開始,我知道一個女人重視的還是現實。她告訴我自己一直有個男朋友在廣州,各方面條件都比較優越,她說她很愛錢。後面的故事我不講你也明白了。

  我總結她是沒有辦法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樣的人,那麼投入的愛讓她不堪承受。但我不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因為她有選擇的權利,她可以追求她想要的東西;因為我沒有情敵,我最大的情敵是我自己。

  到這裡他告一段落,我卻在緊追著問他講點細節,他只是淡淡地說見面之後,還是有一點失望,問是不是關於長相,他不語,半天才說那並不重要,我只重視靈魂的對話,真的。在他的店裡簡單地吃完盒飯,我們開始傾聽第二個故事。

  阿怡——觸摸不到的戀人

  我現在要講的是第二個女孩子,今年元旦偶然認識的阿怡。

  元旦那天,我通過手機給阿潔和阿英(記者後文交代)點歌,點了三首,《堅持到底》、《星語心願》、《愛你在心口難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一直沒有收到,於是我就給聲訊台打電話。阿怡就是這樣認識的,我們談得很投緣,於是我跟她講了阿潔的故事,她聽了非常感動,覺得這份愛很特別,她說:“今夜我不相信愛情,我相信你”。

  之後又開始了我們的電話情緣,真的,我和阿怡特別默契,儘管認識還不到一個星期。記得有一次打電話的時候,她說我是一個性情中人,我就當時覺得我們能夠產生共鳴。雖然她才19歲,可是她思想上很成熟,對很多事情有自己的見解,總可以激發我寫詩的靈感。

  像我這樣寫詩的人情感是很豐富的,但是我們探討的多是生活中關於愛情的話題,幾乎都可以達成一致的認識,愛的火花就這樣擦出來了。我試著向她比較委婉的表白過,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但我不注重精神以外的太多東西,也不去抱太大的希望,雖然到現在時間還不長,但時間並不能成為衡量愛情的砝碼。

  即使受到傷害,也要愛得刻骨銘心。

  可能是交往時間還短,他也沒有講出什麼細節。這時高世現突然問我要不要和阿怡聊幾句,也好聊就聊一下吧。他撥通電話寒暄一陣之後遞給我,阿怡的聲音聽上去的確很舒服,她只是告訴我自己很喜歡他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中,還可以寧靜地寫詩,覺得他愛的方式真的很特別,跟他聊天非常投緣,兩個人總是心有靈犀不點自通似的。我問她有沒有想過見面,阿怡說一旦見面就沒有這層神秘感了,兩個人都暫時不考慮見面,或者也算一種默契吧。

  以上是他“曾經很飄渺地愛過”的“另兩個女孩”,很顯然還應該有一個更重要的女主角,“擋得住視覺擋不住感覺”的這堵牆,應該和第三個女孩有莫大的關係。是的,“所謂伊人”就在一牆之隔的旁邊店裡,深愛著她的那個男孩——高世現,兩年來一直沒有勇氣表白。

  阿海——火磚般堅實的愛念憑這有重量的方塊起誓

  我來這個IP超市打工的一個月後,阿海到了隔壁的藥店打工。有次因為要換零錢,她走入了我的視線,就像一根柳條投影到小河的波心,那河水便再也無法平靜。

  左鄰右舍的,很快我們就熟識了。有時她煮飯煲湯、或是買一些零食時候都會給我這邊送一點,開始我以為我們店裡兩個人都有份呢,結果她每次都只會選擇送給我一個人吃。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樣關心過我,像我這樣的人要求真的不多,有點陽光就燦爛那種,對她的關心我一直心存感激,並隱隱地有了一種感覺,她如果不是對我有意思幹嘛只給我一個人呢。

  就像我知道她今天是下午四點才來上班,我早就知道她什麼時候來上班。只要是快到她來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地站到門口,朝她走來的那個方向注視著——很久——只到她走近了我才回頭進自己的店,有時忘記了回頭,四目向觸也就是點頭一笑,一般的時候總是那麼匆匆。

  她上班的時候,我會假裝出去散步到她店裡看她抓藥給別人,常常為她的細心而竊喜;有時做事時一抬頭看見她把輛綠色的摩托車就感覺很踏實,她還在隔壁待著呢,如果我看不見那綠色的摩托車,就感覺靈魂被抽空了一樣,是那種人去樓空的感覺;有的時候我會有事沒事就不自覺地去買點藥,什麼銀翹片啊、太陽神之類的,其實也不怎麼需要,就是想看看她;每次出門坐車,我都去買一點暈車帖,讓她幫忙貼到耳朵後面,就這樣我一路上都感到溫馨。

  可以說,三個女孩當中,阿海是唯一我可以經常見到的女孩,雖然隔了這一堵牆,但是擋住視線,擋不住感覺,“我火磚一般堅實的愛念憑這有重量的方塊起誓”,我暗暗地喜歡她已經很久了,只是我從來不敢向她表白。所以到現在我還只能默默的注視著她,將我的愛藏在心裡或者寫在我的詩裡。

  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或者說有沒有結婚,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的我她會不會喜歡,她對我的關心究竟代表了什麼?我的一些朋友幾次準備幫我去試探,都被我阻止了。我又給她寫詩了,我經常在心裡和她交談,但她根本就不知道。

  我所以希望把自己的名字寫到報紙上,就是希望她可以看到。

  行文至此,我又拿起電話打給高世現,或許是電話亭聽多了世態的紛雜,他告訴我自己很喜歡聽收音機裡的情感故事,覺得那時的人心態才會更加真實。我問他自己的精神戀愛,同時和幾個女孩子戀著,不覺得是褻瀆了聖潔的愛情嗎?他說,第一個已經是過去時了,他會慢慢地淡忘;至於後兩個,一旦確立正式的戀愛關係,魚和熊掌他決不兼得。

  一直崇尚靈魂對話和思想交流的他,最終還是更希望可以選擇現實中離得最近的阿海作為平凡的愛情歸宿。我不敢對他進行評價,因為我也開始矛盾起來了。

  也許正如他在詩集的序言裡寫的一樣,“要感謝繆斯賜予我一片天空,讓我的靈魂掙脫物質和精神的種種枷鎖,在超越中自由自在飛翔……”也許,電話亭就是屬於他的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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