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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開

攥緊了是綠,
  張開了是黃,
  一朵一朵吶喊響亮。
  ——黃聖鳳《油菜花》
  品賞著朋友的詩句,我的面前彷彿鋪開了一地金黃爛漫、璨然生輝的油菜花,腦海中珍藏的有關油菜的稼穡之事也不由自主地歡跳在記憶的湖面上。
  每年的三、四月間,春風吹,春雨潤,油菜花便熱烈奔放地盛開在了鄉村的土地上,開成了大地最美的笑靨。晴空麗日下,耀眼奪目;朗朗明月中,溫情迷人。微風吹拂,是金色的海浪;細雨紛飛,是嬌柔的新娘。白晝,蜂飛蝶舞,嚶嚶成韻,將鍾愛之情毫不掩飾地放聲朗誦;黑夜,蛙鳴蟲吟,喋喋不休,把相思之苦不厭其煩地反覆訴說。油菜花,就是這樣,盡情地釋放著儲蓄了一冬的力量,將最絕美的身姿、最靚麗的青春毫無保留地展現給了世間萬物,展現給了蓬勃春天。同時,油菜花那帶著甜味的馥郁芬芳,也瀰漫在清新淨潔的空氣中,蕩漾於碧波粼粼的水面上,滲融在炊煙裊裊的村莊裡。絲絲縷縷,親吻著人們的鼻息,滋潤著人們的心肺。遠遠望去,遍地儘是黃金甲,房屋、村舍倒成了漂浮在金色海面上的小小船隻。
  這樣的油菜花,當然是鄉村人的最愛,自然也與我的成長密切相關。我生在鄉村,長在鄉村,小小年紀便常常忘情於油菜花叢中。它有著粗壯的根莖,茂密的綠葉,每一朵花都是四片精緻的花瓣,整齊地包裹著中間的花蕊,而花蕊又是說著悄悄話一般地彎曲著湊在一塊擠眉弄眼。撫摸著油菜花,查看著它那細密的紋路,我就認為這是技藝再高超的雕刻家也無法雕琢出來的世間極品。我還常常情不自禁地掐下一枝放在鼻尖不停地嗅著,甚至還會摘下幾朵放到嘴裡含玩咀嚼。求學時期,我最喜歡坐在田埂上,在油菜花的重重環繞中讀書,那樣人便感覺格外清爽,心智也會格外聰慧。我還會輕輕吟誦著自己最喜愛的油菜花的詩句:「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吹苑野風桃葉碧,壓畦春露菜花黃。」戀愛季節,我更是牽著戀人的手,繾綣流連在每一個有油菜花相伴的夜晚,將對幸福生活、美好未來的嚮往與田蟲對油菜花的深情呢喃相融交織……
  不過,我樸實的父老鄉親們可能沒有那麼多閒情逸致,他們看重的往往不是油菜花的詩情畫意,而是更多地從油菜花的笑臉中解讀著豐收的信息。他們的追求實實在在,一如他們簡樸的衣著。畢竟,一季作物的豐欠將直接關係到他們的生活,關係到他們的吃穿用度。他們從油菜花中看到了柴米油鹽,看到了老人的新衣,看到了孩子的學費,看到了一家老小的安康。他們甚至希望油菜花快點開謝,那飽實豐碩的油菜莢才是他們心中沉甸甸的依戀。他們盼望著收割時日的到來,就像臨產前的母親急切地盼望著胎兒的降生。
  終於,油菜花謝盡了。終於,油菜莢飽漲了。終於,可以開鐮了。砍油菜絕對不是勞累的農活,在我的眼中反而富有無限的情趣。首先,你完全可以光著手臂去感覺油菜桿的圓潤光滑。割稻子就不行,割稻子必須用護袖包住手臂,就那樣手和臂還照樣被刺得傷痕纍纍。如果說稻子是到處惹事的毛頭小伙,那麼油菜就是忠厚慈祥的長者。其次,砍油菜勿需深深地彎腰,你可以盡量地將油菜茬留得高高,因為這樣既不會損失果實,又可讓留高的油菜茬成為田中的肥料。再次,油菜絕不像稻子一樣「死貓肉」般沉,給人的印象總是輕來輕去,輕鬆自如。油菜到了稻場上,也不是現打,而是像草垛一樣堆起來,捂上五六天,等到活意不在、綠色褪去,再翻曬開來,然後用棍子輕輕敲打,油菜莢便會一個個爆開,烏黑油亮的菜籽便會閃爍在農人們欣喜憐愛的目光中。
  「一朵一朵吶喊響亮」,多麼形象、多麼親切的詩句!油菜花唱出的是鄉親們對於美好生活的念想,唱出的是我心中最動聽的讚歌!在這隆冬之時,我侷促於一室之內,只能期待著下一個春風拂面、油菜花開時節的到來,那時,我還會向兒時一樣,走入菜地,再與油菜花來一次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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